谢然将一个拳头大小，古朴无华的金色木盒，从自己桌前，推到了韩木的桌前。</p>
在那金色木盒之上，还贴着一张玄奥的金色符箓。</p>
“收下。”谢然淡淡笑着，话语很轻柔。</p>
“何物？”韩木看了眼木盒，又望向谢然，满脸笑意。</p>
“一件小东西，就当做是我的见面礼。”</p>
“看起来挺贵重。”</p>
“你也说了，看起来而已。”</p>
“可以不收吗？”</p>
“不太好吧！”</p>
“那行吧！”</p>
韩木笑意坦然，衣袖一挥，金色木盒从桌上消失不见。</p>
“你就带着木盒，一起进入生死绝地。”</p>
“为什么？”</p>
“我觉得挺好！”</p>
“既然你觉得挺好，那我也觉得挺好。”</p>
“还有······”</p>
“什么？”</p>
“你带在身上就行，不用将它打开。”</p>
韩木略有深意地看了谢然一眼，轻声道：“好。”</p>
谢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觉得你死不了。”</p>
“我的运气不敢说一直很好，但向来不差。”</p>
“我们肯定还能再见面。”</p>
“难道不是？”</p>
“当然是。”</p>
韩木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本来想，也送你一件见面礼，哈哈，但我觉得你什么都有。”</p>
“哈哈哈，的确是如此。”</p>
“感觉怪难为情的。”</p>
“好朋友之间，如果会怪难为情，那就不是好朋友。”</p>
“好像是这个理。”</p>
“还难为情吗？”</p>
“不会了。”</p>
“这很好。”</p>
“是很好。”</p>
“你······”</p>
“我······”</p>
“你是哪里人？”</p>
“除了妻子，孑然一身，随风飘零、却又自来自往的一介散修罢了！”</p>
“知道天下第一宗吗？”</p>
韩木又笑了出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p>
谢然也笑了出来：“觉得如何，可有兴趣？”</p>
“‘天下第一’四个字，哪一个人不向往？”</p>
“兴趣二字又从何说起？”</p>
“很简单，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有没有兴趣进里面玩玩儿，你和你妻子一起。”</p>
“听说里面很难进。”</p>
“好像是这样。”</p>
“我修炼根骨不入眼，可能进不去。”</p>
“这没有关系，有我在。”</p>
“我相信。”</p>
“为何相信？”</p>
“因为相信，所以相信。”</p>
“不问问我的身份？”</p>
“有一点点那个兴趣，但那个兴趣，又只有一点点。”</p>
“你好像说了一句废话。”</p>
“人总是会说废话的。”</p>
“也对，我偶尔也会说。”</p>
“那就对了。”</p>
“知道天下第一宗有多少神仙吗？”</p>
“不知道，听说有很多。”</p>
“我没仔细数过，明面上有一百多个，暗地里就不知道了。”</p>
“还有暗地里呢？”</p>
“有的。”谢然认真的点着头，谷风之三人听到谢然的回答，显得很是吃惊。</p>
“有多少？”韩木轻声问道。</p>
“没兴趣去数，没兴趣去了解，反正好多。”</p>
“好多是多少？”</p>
“好多的好多。”</p>
“你也说了句废话。”</p>
“人总是会说废话的。”</p>
“知道天下第一宗的少祖吗？”</p>
“能带个‘祖’的，好像都挺厉害。”</p>
“你识得？”</p>
“不识。”</p>
“要不要给你引荐一下？”</p>
“看吧，有缘相见的话，聊两句也无妨。”</p>
“那可是个大人物！”</p>
“在别人的眼里，好像是这样。”</p>
“在你的眼里，难道不是？”</p>
“我跟他不熟，大不大的，我也无所谓。”</p>
“感觉从你口中说出来，怪怪的。”</p>
“错觉。”</p>
“其实······”谢然欲言又止。</p>
韩木喝了杯酒，夹了口菜：“朋友之间，很多话可以随便聊。”</p>
“其实，我不长这样。”</p>
“我知道。”</p>
“你又知道了。”</p>
“看你眼睛就知道了，长那种眼睛的人，不可能长那样。”</p>
“你觉得应该长哪样？”</p>
“最起码，长得会比我好看。”</p>
“你也还······”</p>
“还什么？”</p>
“还蛮好的。”</p>
“你这是在说我的为人吧？”</p>
“不必纠结于此。”</p>
“哈哈哈哈。”</p>
“你觉得我多大？”</p>
“不看外貌，光听谈话，谷兄弟、南兄弟、袁兄弟三人，他们的言语内容及神态举止，不是特别成熟，年龄应该也不会太大。”</p>
“至于谢大哥你，言语平和，富有深意，举止虽偶有轻佻，但还是沉稳平静居多，这一看就是有故事、有感悟、有岁月的人。”</p>
“哈哈哈哈，有······有······有点意思。”谷风之听到韩木的分析，忍不住笑了出来。</p>
在看袁焕仙和南山之，也是在一旁憋着笑。</p>
韩木看向三人，温和询问：“为何笑得这么开心呢？”</p>
谷风之大笑着，就欲开口。谢然瞪了他一眼，他的笑容瞬间消失，那两片嘴唇，是说什么也不敢分开。</p>
南山之和袁焕仙见此，笑容也是迅速敛去。</p>
韩木看着谢然，嘴角带笑意地说道：“别那么凶。”</p>
谢然淡然开口：“无妨无妨，这不会伤到他们的尊严。”</p>
“哈哈哈，不是这个意思。”</p>
“我也是随口说的。”</p>
“我戴了面具，不是个少年，声音、外貌、身材，都变了。”谢然如清水一般干净的眼眸，凝视韩木如古井一般平静的眼眸。</p>
“是肉体上的，还是灵魂上的？”</p>
“肉体上的。”</p>
“要不要看看？”</p>
“看什么？”</p>
“看看我面具后的样子。”谢然伸出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脸。</p>
“既然是肉体上的，那就无所谓。”韩木笑着，慢慢地摇着头。</p>
“万一······万一以后咱们见面，你认不出我怎么办？”</p>
“面具有把你的眼睛改变吗？”</p>
“这倒没有。”</p>
“那就没关系！”</p>
“为什么？”</p>
“你眼睛的样子，已经记在了我心里，只要看到它，我就知道是你。”</p>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这个意思吗？”</p>
“有一点点，更多的，是这双眼睛带给我的感觉，这种感觉，天下之间——唯你有。”</p>
“听起来，像是极高的赞誉！”</p>
“不是赞誉，本就如此。”</p>
忽然，谷风之插口道：“韩贤弟，我也戴了面具，你看看我眼睛怎么样，能不能记住我？是不是也是天下独绝？以后我浪迹天涯时，搞不好能碰上你，到时候我怕你认不出我，这样我就不好带你去潇洒了！”</p>
边说话间，谷风之两手扶着桌子，将睁大的眼睛凑向韩木。</p>
韩木看到这一幕，哑然失笑，就准备静静地凝视。</p>
谁知这个时候，响起了一个字：“滚。”</p>
原本一脸激动开心的谷风之，像老鼠见猫般，以极快的速度将脖子一缩，坐那椅子上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p>
“哈哈哈哈······”韩木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妥，收敛笑容后，赶忙说道，“无心之举，无心之举，谷兄弟放心，我自罚一杯。”</p>
酒水倒在酒杯的美妙声音响起，韩木两手端起酒杯，对着谷风之说道：“莫见怪，莫见怪。”</p>
说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p>
谷风之一如先前，就像犯了错被训斥的孩童，低着脑袋，紧闭双唇，一动不动。</p>
“让韩贤弟见笑了。”谢然略有歉意地说道。</p>
“没有的事，都挺好，都挺好。”</p>
“我总感觉不太好。”</p>
“什么？”</p>
“没有给你看到面具后的样子。”</p>
“哈哈哈哈。”</p>
“笑什么？”</p>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又不是一个注重皮囊的人。”</p>
“哈哈哈，话虽如此，可认识一个人，不应该要见见他那张皮？”</p>
“那是别人的交友观，是别人的处事方法，不关我事，我觉得这样很好，那便是很好，即使其他人说这样很不好，我也觉得很好。”</p>
“奇趣的交友观，奇异的处事法，奇绝的好男儿。”</p>
“你这是在赞誉我吗？”</p>
“不是，我在陈述一个事实。”</p>
“哈哈哈，奇逸如你。”</p>
“嘿嘿嘿嘿！”谢然的嘴角还有眼睛，都有笑意流转。</p>
“来来来，咱们哥几个再干一杯。”韩木将所有人的酒杯倒满后，开心地招呼着。</p>
“干。”</p>
“干。”</p>
“干。”</p>
“干。”</p>
“干。”</p>
“咣。”</p>
韩木带着笑意，放下了手中酒杯，他的唇边，还残留着酒水。</p>
他抬眼望了下东方，在那里，红日已爬到了一定高度，正散发着千万缕光辉，普照着大地。</p>
“我该走了。”</p>
“好。”</p>
谢然说完这个“好”字，随即站了起来。</p>
韩木微笑，也站了起来。</p>
谷风之三人，也相继站了起来。</p>
几人向前走了几步，在悬崖边上停了下来。</p>
“天下有不散的筵席吗？”</p>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p>
“那有还是没有呢？”</p>
“不必纠结于此，不散的筵席不一定很好吃，会散的筵席也不一定很难吃。”</p>
“吃了就行？”</p>
“哈哈哈，对，吃了就行。”</p>
“真不带走那个‘盒’子？”</p>
“哈哈哈，已经说了很多个不用了！”</p>
“我不介意再问几遍？”</p>
“理解。”</p>
一时之间，谢然和韩木，相继沉默下来。</p>
他们只是望着崖前翻涌的云海，各自想着些什么。</p>
清晨的风，从远处吹来，带着几分凉意，在二人都有些寂寥的脸上，拂上了一些清爽。</p>
风过，声起：“我想送你一程，可我知道你不愿。”</p>
“别离时候，虽有不好情绪，但无需如此。”</p>
“你走吧！”</p>
“好！”</p>
“好”字落下，韩木身影，已不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