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正文卷第六十五章无关对错枯竹从担子里取出行囊背在肩上，对萧清晏说道：“贫僧允诺萧施主的事情已了，也该就此别过了。”</p>
“大师这是要去何处？”</p>
枯竹悲悯地看过此起彼伏的荒冢，望向茫茫天地，轻声叹息：“贫僧……也不知道。”</p>
萧清晏又问道：“大师不在菩提寺翻译佛经了吗？”</p>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菩提寺本无菩提，贫僧该入芸芸人世间证道菩提了。”枯竹独自一人向着前方而去。</p>
“直接说你要去实践中寻求真理不就得了。”萧清晏咕哝。</p>
枯竹瘦削的身体微顿，回头看向她，呵呵一笑：“贫僧会日日诵经，乞求佛祖保佑萧施主。”</p>
目送老和尚走远，耳边传来季家兄弟的哭声，萧清晏自言自语：“众生皆苦，唯有自渡。求诸于佛，不如求诸于己。”</p>
萧清晏让先聂尧留下来保护六族姐等人。</p>
在离开洛京之前，她自己还要再去见一个人。</p>
皇家行宫，雍华台。</p>
萧清晏快马赶到时，钱凤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身后的行宫偏门开着一道缝隙，仅够一人通过，门内的卫兵正探头张望。</p>
“家主，已经打点好了。”钱凤将马拴好。</p>
两人跟随卫兵一同进了雍华台。</p>
宫苑深深，地上的青砖早已开裂，曾经华美的宫楼屋宇上也长满了杂草，夏日将尽，这里的草木已经开始微微泛黄，一眼望去荒凉萧索。</p>
带路的卫兵指着一间宫殿道：“就在里面。”</p>
殿门响起刺耳的“吱呀”声，门头上垂下长长的蛛丝，呛人的飞尘扑面而来。</p>
萧清晏抬袖挥着尘土。</p>
白发老妇人独自一人坐在殿中，披头散发，再也不是那个高坐明堂、掌控生死的杨太后了。</p>
她缓缓抬起头来，一张苍老枯槁的脸映入萧清晏的眼中，只是她终究不是普通的老妇人，深凹的眼窝里仍蕴藏着锐利阴沉的光。</p>
从前只知道祖父对杨太后恨之入骨，杨太后也恨不得除萧家而后快，萧家不计其数的族人和门人部曲都死在了杨太后手中，可这还是萧清晏第一次亲眼见到杨太后。</p>
“你……”杨太后许久不曾开口，声音有些喑哑。</p>
钱凤将宫殿的门关上，阻隔了刺眼的光线。</p>
杨太后也看清了白衣少年的脸，凤眸潋滟，清绝无俦，仿佛生来便得天独厚，夺尽了天地造化风流，让人忍不住心向往之，又疯狂的嫉妒。</p>
杨太后倏地笑了：“你是萧培的孙子吧！你与他年轻时可真像，比你父亲还要像他。”</p>
“多谢太后还惦记着祖父。”萧清晏语气凉薄，“太后英明，应当知道我来的目的。”</p>
杨太后冷笑：“你是替你祖父来报仇的？”</p>
萧清晏面色不改：“朝堂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无关对错，只关利益，祖父只是输了，如若他当年没有轻视女人，棋差一着，死的便是你，你与他之间只有输赢，没有仇怨。”</p>
杨太后古怪地牵着嘴角上扬：“这是他说的？”</p>
萧清晏没有回答，她跟着祖父学习了十二年，这便是祖父不止一次灌输给她的思想。</p>
政治斗争，没有对错，更无情感，只论输赢。</p>
杨太后咧着干裂的嘴唇，散落的白发在她眼前摇曳。</p>
“没有仇怨……没有仇怨，他是真没有啊，一丝一毫都没有，可他怎么就知道我没有？”</p>
杨太后笑着，声音悠悠。</p>
“萧家小儿，你可曾对一个人动过心？魂牵梦萦，日思夜念，看到盛开的花会想到他，看到枕边的月光也会想到他，觉得他无一处不好，想要牵他的手，听他说话，只要他一笑，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捧给他。”</p>
萧清晏漠然道：“没有。”</p>
她是对一个人动过心，也将那人视作心头的白月光，觉得对方无一处不好，可她没想过要将自己的一切都捧给对方。</p>
萧清晏不能理解这种想法。</p>
杨太后淡淡一笑：“你知道你祖父年轻时有多耀眼吗？尽管他已经娶妻生子，可还是有不计其数的名门闺女为了他如痴如醉，我也是女人……”</p>
杨太后目光迷醉，仿佛在回忆过往。</p>
再是冷酷无情的人，也难免会有一段温柔的过往。</p>
杨太后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像是在自嘲：“我知道，他从未正眼看过我，或者说，他从未将我当成过一个女人看待，我只是他的盟友，不，他那般高傲，在他眼里我根本不配做他的盟友，只是他操纵的一枚尚算有价值的棋子。”</p>
萧清晏在脑海中勾勒着祖父年轻时的模样，俊美无双，纵情恣意地指点山河，看所有人在他脚下臣服，春风得意，神采风流。</p>
对女人们而言，他大概就像一剂毒药，致命，又极具吸引力。</p>
杨太后的视线忽地转向萧清晏的脸：“如果我也有着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也许他还会看我一眼。”</p>
杨太后摸上自己的脸，自嘲：“我知道，我不是个美人，他看不上我……”</p>
萧清晏不想再跟着杨太后沉迷于虚幻的想象，在她看来，杨太后对祖父根本就不是爱。</p>
杨太后和祖父一样高傲，他们认为世间最高贵的地位，最无上的权力，最美丽的东西，都应该是属于他们的。</p>
再欣赏的人，再美丽的东西，不能为我所有，便可以轻易舍弃，若妨碍到自己的权力地位，那更要毫不留情地摧毁。</p>
“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我只想问一句，当年扶风城全城尽灭的主谋是谁？”</p>
杨太后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似笑非笑：“怎么？你想为你父亲报仇？”</p>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是为她自己，是为了阿娘。</p>
杨太后笑得嘲讽：“你方才不是还说，朝堂争斗无关对错，没有仇怨吗？”</p>
政治斗争的确没有对错，可若是为了斗争而手段残忍，连累无数的无辜生命惨死，即使赢了，也罪该万死。</p>
萧清晏不想与她理论这些，对牛弹琴，毫无意义。</p>
“主谋是谁？”</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