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八局东北分公司的总经理,我姓常。”老常平淡的抛出一句。
这下子车门外站着的老姜彻底慌了神,赶紧老脸上挤出笑容:“您,您好,哎呀,你看看我这个眼神,我还没认出来,真,真不对住啊。”
老姜神情越来越拘谨,尤其是刚瞬间过了一下脑子,八局东北分公司总经理,这啥身份?
这不就是负责整个东北的八局大佬吗!
老姜一辈子也没见过啥世面,刚来这个地方还没几个月,碰见这种领导难免心里有些打怵。
“没事儿,你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们么。”老常见眼前这個打更的老人还老实的,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啊?那是那是。”老姜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向副驾驶看过来的那个年轻人,心里说不出的惶恐。
也不知道人家跟大领导是啥关系,竟然能坐一个车。
“我这就给你们开门。”老姜说着便转身小跑似的将两边的大门打开。
车里,于大为看着老姜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身体往主驾驶位凑了凑,低声说:“老常,一会儿你再问问他,就问问最近现场这边有没有遇见什么陌生人。”
“行。”老常微点了一下头,凡事小心点好,这老登万一真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说什么不该说的,那他们仨一会儿也就不用当着曾广志的面儿演戏了。
看见大门已经被打开,老常踩着油门便往里面开,路过老姜身边的时候,再次开口询问:“还有个事儿我想问问。”
“领导,您说。”老姜站在车门旁边弯着腰。
“最近现场那台压路机出事儿前后,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事儿?”常斌开口。
老姜闻言心脏狂跳了几下,额头渐渐有了一丝冷汗,可最后还是挤出笑容坚定的回答说:“没有,最近现场这边一切都挺好的,没发现什么人,也没有丢任何东西。”
常斌看了对方一眼,缓缓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他没再理会对方,开车直奔项目经理办公室的地方,不过当他合上车窗的那一刻,表情却多了几分沉默。
副驾驶的于大为瞥了他一眼,大概猜出这位东北区域领导的症结在哪,靠在座位上淡淡说了一句:“你要相信人性的趋利避害,万事万物没有在事情确凿之下,都不会主动讲出来。”
“我知道,只是看着看大门的这个人,想到了我阿爹,估摸着天天过的也是这样谨小慎微的生活。”老常叹了口气。
去年回老家的时候,他阿妈说,爹去了附近电业公司当保安了,还是他本家的二哥介绍过去的,也不知道这一年过的咋样。
等年底之前把事情处理完,他抓紧买票回老家。
“对了,之前的内部排名,除了你的凡凡修理厂,还有鹤城的广志设备维修公司外,还有一个牡城的苍羽维修设备厂。”老常想起了正事,简单提醒,“对方公司规模中规中矩,水平嘛其实跟伱们也不上不下,但目前人家一直表现很好。”
“所以如果这件事情我处理不明白的话,最终排第一的,你是说就变成了这个牡城的修理厂?”于大为询问。
“差不多,毕竟你们三个的综合率都不超过百分之三,真要是算的话,可能也就是把企业形象,还有一些个细枝末节的东西重新拿出来考量。”老常把车停在了项目部的门口。
“明白了。”于大为点点头,表情严肃了几分。
看来这个事情必须得认真对待,处理不好搞下去意义也不会很大。
三人来到316项目部的办公室,处理这边项目的李主管见到自家老大过来了,赶紧起身招呼将目前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最后才看向领导身边的年轻人,虽然李主管是第一次见到于大为,但太知道这人的尿性了,赶紧各种彩虹屁奉上。
毕竟是领导的心腹之一,接下来的安排他也了熟于心。
不过表面上跟于大为聊天,却都换成了“纪有为”这个名字,包括各种夸赞对方在“京都”那边的表现等等。
“行了行了,抓紧去现场吧,那帮家伙应该是等急了。”老常实在是没眼看了,自家能力出众的手下,在就看见于大为的一瞬间化身成舔狗了呢。
几人随后开了两辆车,老常三人开着原来那辆,李主管自己开一辆。
“你这个李主管好像过分热情了。”于大为刚坐在副驾驶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第一句便开口询问起来。
“呵呵,你要是被抓住了小辫子,也会满脸堆笑的巴结我。”常斌跟在对方轿车后面,“这家伙知道我有安排之后,立刻把自己跟曾广志那边人的关系详细交代了一遍。”
“主打的就是一个诚实。”
“不愧是你的心腹,这求生欲杠杠的。”于大为伸出了大拇指,对老常的下属表达了肯定。
“那个,大侄儿子,他不会露馅吧?”老纪坐在后面有些紧张的询问。
前面老常看了一眼倒视镜里的老纪,朝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露馅他都不能露馅,一会儿见到那个叫曾广志的,你们小心点。”
“我跟他接触过两回,人非常的精明。”常斌最后还不忘提醒身后那位,“尤其是老纪,你特奶奶的端着点,别像个出去打黑工刚回来似的。”
“明白明白。”老纪努力沉下心来,开始调整状态。
另一边,曾广志跟丁年二人,依旧站在压路机旁边看着徐老跟另一个公司技术顾问断病。
“徐老,怎么样了?”曾广志虽然知道大概率是没什么希望了,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再次询问。
身体在发动机空隙当中,还在不断检查断病的徐老听到老板询问,赶紧探出脑袋,他整张脸被油污擦出一条条黑道儿。
看到曾广志希冀的眼神,忍不住羞愧的叹了口气:“还是没找出来到底是哪个液压油管有问题。”
一旁藏在压路机角落里的中年男人,偷偷朝徐老翻了个白眼,他就说是液压泵坏了坏了的,可人家不信啊。
非要一条条液压油管在这来回拆呀找呀的,之前全都是黑泥的液压油管,这两天被他俩蹭的锃亮,这不知道这老家伙哪根筋搭错了,非得在这儿认死理儿。
曾广志听到徐老这么说以后,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昨天没修明白,今天赶在领导们来之前还没找到病因,他已经对这俩人不抱什么希望了。
平日里一个月拿着五千多块钱的工资,遇到事情就是这样苍白的回答。
曾广志跟丁年对视了一眼,对方立马心领神会,随后他没再理会其他,转身上了奔驰车。
“徐老,其实前几天你家孩子给我打过电话,不希望你在我们这儿继续干下去了,这次回去以后你就回家吧。”丁年面无表情说完,扭头又看了一眼探出脑袋的中年男人,“韩刚,至于你,如果还想继续干,可以选择在厂子里当个大师傅。”
“大师傅?”韩刚立马不乐意了,直接双手按住轮胎跟发动机架子,从空隙当中跳出来看向丁年,“我说丁年,我可是拿过证的,之前也是你们死乞白赖的到哈市去找我。”
“咋地,现在一次修不好车就得被你们赶走是吗?之前次次给你们修好的时候,就特么不算了是吗?”韩刚迈步站在了丁年对面,大有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势。
不论是修车的还是干其他技术的,大多数脾气都不太好,没办法,哪怕干的再脏,咱也是站着挣钱的主!
丁年冷着脸,目光冷冽的盯着韩刚:“公司做事,永远只看结果,之前你们的结果不足以掩盖这一次的错误,现在八局领导都被惊动了,公司少不了要损失不少钱。”
“况且是我没给你们机会吗?三天?三天!!!”丁年气的直咬牙根,他伸手指着压路机,“不说给我修好了,就断个病,知道哪有问题都看不出来?!”
“你们也配一个月拿五千块钱!也配专门处理疑难杂症?!”丁年越说声音越大,说的对面韩刚最后一点脾气都没有。
“算了算了。”还站在车架子里面的徐老看到丁年做事儿这么绝,也是无奈叹了口气,“是我们没修好,我这就去鹤城收拾东西回家。”
他今年六十六了,平日里干活大部分都是断好了病,指挥着下面人拆卸安装,如今却是没做到位。
走就走吧,反正一个月他也有六百块钱退休金,平时的生活肯定够用了,当初要不是实在太热爱这份职业了,他也不可能答应对方去人家公司做顾问。
“徐老,就这么算了?”韩刚心有不服,他忍不住再次朝徐老开口,“您儿子不是大律师吗?他们现在说把咱们辞了就辞了,让你儿子出山,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徐老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人家不是说了吗,是我儿子让我回去的,至于你,你算是岗位调离,根本没有辞退你。”
徐老的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人家早把他俩安排好了,别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