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兴致盎然的石曼月，继续讲着她小时候的故事，讲了很久很久。石艺开就那样看着她，一如既往地微笑着，静静地听着。

    突然，石曼月如同疯了一样，猛地抓住石艺开的胳膊，眼泪瞬间涌出了浑浊的眼睛，急切地开口喊道：

    “小棉花，娘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你开口说话啦？”

    说完便抱着石艺开，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还囔囔地述说着什么，除了“这个梦好真实啊！”这一句话以外，什么也听不清，更听不懂。

    直到很多年后，石艺开才明白石曼月说的是什么。

    看着伤心欲绝如诉如泣的石曼月，石艺开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对他以往的行为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后悔。

    石艺开就因为他自己的胆小，却让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他的人这么难受，石艺开感觉自己很不是东西！愧为人子！

    于是石艺开赶紧调整状态，忍住羞愧和早已夺眶而出的泪水，强挤微笑道：

    “娘！这几年您受累了，要是没有我，娘本可以生活的更轻松，现在我能照顾自己啦，娘以后不要那么累了！”

    石曼月慢慢地收起了哭声，缓缓地抬起头，微笑着看着石艺开。徐徐地抬起手，轻轻擦掉了挂在石艺开小脸蛋上的泪花。

    石曼月的眼里却又再次流下了泪水，模糊朦胧的双眼中，石艺开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就那么清晰地印在了石曼月的眼眸上。

    久久无语。

    看着石曼月一直默默流泪，怎么也不停，石艺开再也忍受不住，伸出双手，擦了一下石曼月的脸，做小勇士状说道：

    “娘，小棉花喜欢静静地陪着娘，更喜欢静静地看着娘说话、看着娘给我讲故事。我喜欢家里的这份宁静……”

    看着小大人状还在滔滔不绝的石艺开，石曼月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看着这个聪明健康又善解人意的孩子，石曼月感觉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石艺开看着石曼月终于露出了笑脸，难得的如同一个孩子般兴奋的说：

    “娘，以后我不陪娘出去了，我要在家好好读书，以后考大学，挣大钱，让娘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石曼月拉着石艺开的小手眼里满是慈爱和幸福，只是疑惑的问：“这些书你能看懂？”

    石艺开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毫不犹豫且自信满满地说道：

    “能！娘平时给我讲的故事，我全都记下来了。”

    “而且娘教过我拼音和字典的使用方法，遇到不认识的字我就翻字典，现在三百千我已经背熟练啦！”

    石艺开昂起头又来了一句：

    “娘，儿子厉害吧！”。

    看着石艺开满脸的得意，一副快来表扬我的样子，石曼月装出一副满脸惊奇的样子，表扬道：

    “哇！娘的小棉花好厉害啊！”

    母子大笑着抱在一起。让这个清冷了很久的小屋，须臾间变得温暖如春。

    之后的日子，石艺开还是每天四点起床，帮着收拾完屋子，送走石曼月后，便开始了苦读。

    先从简单的蒙学启蒙读物开始《弟子规》、《幼学琼林》、《朱子家训》、《千家诗》《古文观止》《唐诗三百首》《声律启蒙》《文字蒙求》《增广贤文》……

    好多书家里都有，实在搞不懂的问题就记下来，等石曼月有空闲了，就会详细地讲给石艺开。

    石艺开又领着石曼月来到一个旧书摊，买了全套的小学课本，初中课本。以及各种学习资料。

    因为有了大块独处的时间，拥有着成年人灵魂的石艺开，也不会惧怕黑暗及陌生人之类的东西。

    所以石艺开对房子及其周围的环境进行了一番仔细地“侦察”。

    石曼月每年都会重新糊一次墙面，哪怕是天花板，也得用报纸整整齐齐地糊一遍。

    那时的石艺开，最大的娱乐活动和乐趣，就是趴在炕头上，看着墙上报纸的油铅小字，既是打发时间，也会乐在其中。

    而通过这次“侦察”石艺开发现，石曼月住的屋子是一个单独围起来的厢房，东边的门窗全部都堵死，西面的门窗是后开的。

    以前糊墙时，石曼月都是直接在原报纸上糊，所以根本看不出房间原本的布局。

    同时，炕上两侧的大柜，也有一个怪异点。

    南侧的大柜全是整齐码放的书，石艺开可以随意取看。

    北侧的柜分上下两层，上层放被褥，下层则用一个古老的黄铜插销锁，长年紧锁。

    尽管石艺开也很好奇，但是拥有良好品德的他，并不会去质问石曼月什么，更不会去擅自弄开这把锁。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到了该说时，石曼月自然会告诉他。

    因为石艺开地开口说话，母子二人间的交流互动，比以前要更多、更热烈不少。

    一天闲聊时，石艺开还是没忍住，顺口问出了那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娘！那天您是怎么救活我的啊？”

    问题一出口，石艺开就后悔地捂住了眼睛，心知大事不妙，大脑飞速旋转，合计着怎么应对石曼月的盘问。

    刚出生的事情，谁能记住，这不是闹呢吗！可石曼月并没有停下手里的针线活，也没有盘问什么，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只是微笑着平淡地说出了那天发生的一切，

    “我把棉被、棉袄全拆了，用棉花把你绪了起来，再包的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两个小鼻孔。”

    石曼月传了一口气，继续微笑着说：

    “之后啊，我一口气把炉子上热乎的米浆全吞了，再把你整个放到了我的棉袄里。最后你就变成现在这样啦。”

    石曼月的表情和语气是那么的温柔平和。可对于石艺开来说，这却是天大的恩情啊！

    石曼月亲手把他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它可以淡化、消磨甚至泯灭一切。

    但很多事情，埋在内心的最底处，不是想忘记，而是不敢回忆！因为这个人你根本无法报答！

    就这样，石艺开和石曼月在忙碌与充实的生活中，又欢快地度过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