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远没有江河交代的那么简单。</p>
在等待市场断货的过程中，易翔工厂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危机。</p>
1989年5月10号。</p>
大雨滂沱，繁市笼罩在黑暗之中。</p>
黑子披着雨夜，从暴雨中奔向江河办公室。</p>
天太黑，办公室的灯已经亮了一天一夜。</p>
“老板，大事不妙。”黑子在办公室外脱掉雨衣和沾满泥土的鞋，急促敲响办公室门。</p>
“进来说。”得到江河指令，黑子推门而入。</p>
江河看起来很久没有休息，眼窝有点深且发青，胡茬也没有清理。</p>
他披着衣服坐在办公椅子上，盯着面前的一张纸，在勾勾画画。</p>
听见黑子进门，江河也只是轻抬眼，示意黑子坐下说话。</p>
然后在黑子落座过程中，他又投入到了勾画中。</p>
“老板，脚蹬裤不能再生产了，我们的产品已经滞销到，再生产下去就会亏损。”</p>
黑子见江河，还在琢磨手中那副类似于设计图的东西，不由更加担心。</p>
前一个月，脚蹬裤强制占领市场，易翔工厂算是在同行业中，混的风生水起。</p>
厂工们也跟着赚了不少钱。</p>
但奈何现在事与愿违，以前抢不到的脚蹬裤，现在无人问津，就算是江河说要“让子弹飞会儿”，但一直没有收入，让众人还是心慌。</p>
有太过工厂，因为产品滞销而破产，谁都不能保证，易翔工厂下一步路走的是否正确。..</p>
“还没到时机，再等等。”</p>
江河拿起铅笔，在纸上又画下一后，抬头说道。</p>
他的语气平静而淡然，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严重性。</p>
“老板，现在情况很是危机。”</p>
“稍有不慎，我们就会永远破产！没有回头路可走啊。”黑子苦口婆心劝道。</p>
但江河却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p>
他似乎很忙，一直对着面前的纸，修修改改。</p>
黑子见状，也不再劝，而是从袖口里面拿出一封信，递到江河面前。</p>
看到信封，江河顿了顿，终于停下手中忙碌的工作。，接过去打开。</p>
里面有好几封信，但他只看了一封，就全部丢在了一边，冷哼一声后，说了句：“全部回绝。”</p>
得到这个回复，黑子是预料到的。</p>
但江河这般决绝，确是黑子始料未及的。</p>
“江老板，错过这次机会，可就没有退路了。”黑子语重心长说道。</p>
但看着江河又重新忙碌于那张纸，不打算反悔的样子。</p>
他死心地垂下眼，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朝门外走去。</p>
走到门口，黑子回头看了一眼，信纸就那样静悄悄躺在办公桌一旁，而江河丝毫没有要碰触的意思。</p>
他捏了捏掌心，轻声出门。</p>
办公室又恢复了平静，只能听见外面的滂沱雨声，</p>
江河似乎一直没有受到影响，全神贯注在那张纸上。</p>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雨声都微弱到听不见，他还在忙碌，肚子叫了再叫，他好像听不见似的。</p>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传来一阵窸窣声，办公室门被推开，随着一阵香味飘来，江河勾起了嘴角。</p>
“江先生的业务真是繁忙，忙到连饭都不吃？”</p>
余香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装着四个大小不一的饭盒。</p>
她进门换了鞋后，径直走向办公桌。</p>
也不管江河在忙碌什么，余香直接将办公桌上所有东西都搬走，然后把饭盒一一打开，放在江河面前。</p>
两菜一汤，加一个米饭，很是丰盛。</p>
“我暂时还不饿...”江河试图拿回纸笔。</p>
“咕咕咕...”</p>
但肚子好像不太答应。</p>
而余香坐在江河对面，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也不说什么，就盯着江河看。</p>
江河无奈一笑，伸手宠溺的摸了摸余香脑袋，就开始吃饭。</p>
吃饭间，二人相顾无言。</p>
江河吃完后，余香也只是收拾了碗筷。</p>
就在江河以为余香要走时，她却重新坐下，严肃盯着江河。</p>
“怎么了？”江河疑惑。</p>
“江哥哥，我想跟你谈谈。”余香绞着手指，不敢抬头看江河。</p>
在她的教育观念中，男人是天，应该是不容忤逆的，但现在情况着实是紧急。</p>
咽下一口唾沫，余香鼓起勇气，抬头直视江河：“江哥哥，脚蹬裤大量滞销，纺织厂的库房已经装不下。”</p>
“虽然有杨可的银行资金链扶持，但我们的确已经入不敷出。”</p>
“我觉得，江哥哥可以考虑一下销售商的提议。”</p>
余香伸手指了指放在一边的信封，一脸紧张看着江河。</p>
看得出来，她很害怕纺织厂因此而一蹶不振！</p>
江河看着余香因紧张，而不由自主颤抖的唇，心里的一处柔软瞬间被刺痛。</p>
他竟然后悔了，将有些事情瞒着余香！</p>
江河站起身，走到余香身边，将她的手轻轻牵起，拉着余香走到一旁沙发上坐下。</p>
他就静静牵着余香的手，一下一下摩挲着，眼神像是定格在了余香身上，一亮一亮的，那般柔情，而魅惑。</p>
余香本就受不住江河突然的温柔，在加上紧张，手心都出汗了。</p>
她不知道江河突然这样，是为哪般，但现在纺织厂处于生死危机，就是有一线生机，她也想试试。</p>
于是，余香从江河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坐远了些，准备重新跟江河说销售商的事情。</p>
只要她不直面江河，她就有足够清晰的思路。</p>
余香长呼出一口气，别过头，不看江河，准备再劝劝江河。</p>
可还没开口，就听见江河失笑一声。</p>
那是一种从胸腔中发出的爽朗笑声。</p>
余香有愣住，转头看江河。</p>
她从未见过江河这样笑。</p>
但很快，江河就收敛了笑容，开始说正经事，好像刚刚那个失笑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余香的错觉！</p>
“对于销售商，咱们不能再合作。”</p>
“现在整个市场，都被渠道商牢牢控制着，要是我们一直依赖下去，始终没有自主权，也就没有进步的空间。”</p>
“要想让脚蹬裤成为一个品牌，我们必须要走一条独立的路。”</p>
江河认真给余香讲着其中原由。</p>
“现在脚蹬裤被孤立，没有市场，不是一件坏事，我已经让周老六放出去风声，脚蹬裤仍旧在生产出售，只是数量很少。”</p>
“那人们就会对脚蹬裤一直有渴望，这就叫饥饿营销。”</p>
“所以，现在产品滞销，不用害怕，我已经买了门店后面的院子，明天把仓库装不下的脚蹬裤，都运到院子里面屯着去。”</p>
听到江河这么说，余香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不少，不过，买了处院子？</p>
余香瞬间扭头，看着江河：“你什么时候买的院子？”</p>
“哪来的钱？”</p>